第二百四十九章 得饶人处且饶人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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赤乌十六年五月初，楼岚惊扰边境的事情掩盖了后宫任琦琬引起的风波流言。
而就在边境战报传入后不到两个月，宗政策羽战死边关。和楼岚的作战从来都集中的晋地，可是这一次，楼岚派轻骑兵偷袭函金关，就在宗政策羽到达函金关不到半个月的时间，一切的防线都未能布置完全。
这一次不再是失踪，不再是谣传，宗政策羽中了敌人的埋伏，身中数十箭，最终死在了流沙之中。消息传到坤安宫中，皇后便昏了过去，
而这一次，尸骨无存。
棺木送回到京城来，可惜留下的也只有衣冠和武器，安随站在队伍之中，看着那沉重褐色的棺木缓缓出现在视线里面，她竟然觉得身子竟然有一丝冰凉，而且忍不住地在颤抖。
他离开的时候，送了一封信到安府，她被禁足在府内，他没有见到她，可是她坐在一处高楼上，眼睁睁送了他离开。他说他也许再也不会活着回到京城，也可能不会活着再见到她。
原来一语成谶。
白色的绸带挂满了整条官道，风微微浮动，那白绸带仿佛是招魂幡一样飞扬在空中，伴着哀歌远远飘在半空中。
棺木慢慢经过安随的眼前，安随却闭上了眼睛，她不敢再看。
“吱呀”一声，所有的殡仪队全部都停了下来。
安随睁开眼睛，一身素衣停在了殡仪队的前面，生生拦住了他们的去路，安随细细看了看眼前的那个妇人，素帽遮住了她大半的面容，远远也本看不真切，可是不知道为何，安随一眼还是认出那个妇人。
“淑茂？”
安随轻轻说出了那妇人的名字。
只见在殡仪队前面的一个男子跑到言淑茂的面前，“扑通”一声便跪了下来，“夫人，对不起，是我高祎没用，没能保护好公子，是我高祎该死！夫人！公子他，他……”
言淑茂伸手便是一个耳光，那个自称为“高祎”的男子也没有躲开，生生受了她手上的力道，将脸侧过去，安随分明看见他嘴角的血迹，言淑茂下手并没有留情。
言淑茂捂住了脸，“为什么你们都能回来，阿策却不能！”
那泪水从她的指尖流了下来。
安随不忍再看，转头离开了围观的人群。
宗政策羽的丧礼办得很快，其实也就只有遗物可用，其余的也不过就是过个场面。言淑茂哭昏过去两次，可是再多的泪水，再沉痛的伤悲都再也唤不回那一个逝去的人了。这是既定的事实，也是不能改变的事实。
安随也随众人都送了一对挽联去，不过人却没有亲自去。三日之后，宗政策羽的衣冠便送回了本家入葬。
言淑茂随众离开了京城之后不过一个月有余便回了京城。安随怎么也没有想到，言淑茂回到京中第一个要见的人就是自己。
安随虽然和她关系并不大好，可是还是将她迎入了大厅之中，华娘给她上了茶，可是她却并没有喝，只是端起来闻了一下就放下了。
这些时日，她憔悴了很多，人也消瘦了很多，但皮肤之下看起来还有几分浮肿，鬓边的白花和身上的素服昭示着她已经是一个年轻的寡妇了。
算起来言淑茂也不过是刚好三十。
言淑茂开门见山就道，“安随，我知道你我之间关系不好，不过我今日来找你的目的不是为了找你算从前的恩怨，而是希望你帮我。”
安随不解，“我有什么可以帮得上你的吗？”
“我听说你要离开京城，前往边关巩固与北国联盟之事，我只想求你一件事情，帮我查证，阿策到底是不是死了？”言淑茂的眼中刺出一道精光，这眼神让她憔悴苍白的脸上有了一点人气。
“什么意思？”安随十分震惊，难道对于言淑茂来说，她不能够相信宗政策羽的死讯吗？
“我怀孕了！”
言淑茂前言不搭后语的说法，更是让安随觉得疑惑，可是心中的不安就越发强烈。
“我的确不相信阿策死了，我常常都能梦见他，梦见他站在一棵仙人掌前面，背对着我，远远注视着远方。甚至我都能感觉到他的脉动，阿策这次的死因很蹊跷，死在了箭下，找到了衣冠，却找不到尸体。只要一日见不到阿策的尸首，我永远都不会相信他死了。”言淑茂死死盯住安随的眼睛，她的眼睛血红血红的，仿佛是遇见了什么愁人一般。
安随固然同情她，可是更多的却是无奈，“不是我不帮你，是我没有理由帮你，我去边关是为了巩固北方诸国和大楚之间的联盟关系，而宗政将军是死在楼岚之地。就算宗政将军真的没死，我也无权过问这件事情，何况我和宗政将军无亲无故……”
安随的话还为说完，言淑茂却从袖子里丢出一块木牌来。
安随眼神一缩，言淑茂将那木牌放到安随的眼前，一字一字地问她，“如果说没有理由，那么这个木牌够吗？”
安随自然认得哪一个木牌，那是当初宗政策羽和她私下定下终身时候，她送给他的东西，那一块小木牌，上面还有她的生辰八字，那是她自己一笔一笔用心刻出来的，那代表了当初她对他的用心。可是最终他们行走如同陌路，连最初的交集也都失去了理由。
安随下意识咬紧了嘴唇。
言淑茂道，“这个木牌足够了吗？安随，这么多年，我不得不承认，你赢了，你赢得很彻底。即便这么多年来守在他身边的人是我，可是依旧取代不了你在他心里面的角色。安随，我可以认输，但是求求你看在我肚子里的孩子是阿策骨肉的份上，你帮帮我，不要让这个孩子成为遗腹子！”
“对不起！”安随看着她的眼睛，那双眼睛里充满了渴望，她多么希望自己能够帮到这双眼睛的主人，可是她只能说，她无能为力，“我不能骗你！生死有命，这件事情我无能为力。”
言淑茂颤抖着身子站起来，“安随，你就是这么冷血吗？他的心里面还有你，可是你呢？这么多年了，你有再问过他分毫吗？”
“我的确没有。可是他身为有妇之夫，我是朝廷命官，难道对于你来说我和他之间还是藕断丝连才是最好的方式吗？那你把你的丈夫当做什么了？你把旁人的情感当成是什么了？”安随冷声道，“从那一日你们成亲开始，我和他之间就已经结束了，我说过，你和他之间的事情只是你和他之间的事情，永远再和我没有关联，今日你来我安府，我当你是客人，但是若你有想要无理取闹的话，我体谅你如今的心情不好，也可以不当成是一回事，但是现在请你离开。”
言淑茂冷笑着道，“我就知道你和那些趋炎附势的人没有什么区别，当宗政家和言家有权有势的时候，你就上赶着去，可是一旦宗政家和言家落寞了下来，你就恨不得赶紧撇清关系。是我看错你了，安随，你也是没有心肝的人，怪我看错你了。皇上也是，他忌惮我们言家和宗政家，他分明是要害死阿策，他才是要害死阿策的幕后黑手，是不是你，是不是你要害死阿策的？是你！”
华娘站在门外，听见这话，脸生生就白了一圈，这话可是毁谤圣上，若是传了出去，对于安府也是灭顶之灾。就算圣上有心庇佑安府，可是那些谏台的官员又有哪一个是好对付的了？
“你以为你很了解我吗？还是说，其实你只是心虚了，怕如今连宗政家都护不住你了，想要找我先下手为强了？”安随站起来，一步步靠近言淑茂，眼神凌厉，生生将言淑茂逼退了几步，“言淑茂，不要以为我不和你计较，就代表我怕你了。当初上林苑之事也是你让人散布出去的消息，后来到宗妃，再到大公主和宗政漾沣，中间的事情有多少和你有关，你心里清楚。要想人不知，除非己莫为。言家的没落难道就没有言家自己的原因吗？宗政家呢？宗政家得了皇后之位还不知足，还想要为宗政家揽住太子妃之位、甚至更多的权势。如果说宗政将军是被害死的，首当其冲便是皇后。”
“你敢毁谤皇后！”
安随忽然粲然一笑，只是一瞬间便收起了那咄咄逼人的气势，身上的威严当然无存，淡淡的眉眼显示着她的淡然，“那就看你自己怎么想了。华娘，送客吧！”
言淑茂盯住安随，“你会后悔的！”
安随轻轻垂下眼帘，伸手拂过手边的团扇，“随时恭候！”
言淑茂扶着腰身，摔袖阔步离去，可是她眼神中的闪烁却已经暴露了她的心虚，再多的气势也掩饰不住她的脆弱和颓势。
绣闵待她离去了，才走了进来，无不担忧道，“姑娘，这言夫人若是出去再乱说些什么，只怕总是要多生事端。”
安随摇摇头，“她如今只是一只折翼的鹰隼，她不敢也不能拿她的性命和腹中的孩子做赌注。何况，她只是爱得辛苦，对宗政将军也好，对腹中的孩子也好。”
赤乌十六年五月初，楼岚惊扰边境的事情掩盖了后宫任琦琬引起的风波流言。
而就在边境战报传入后不到两个月，宗政策羽战死边关。和楼岚的作战从来都集中的晋地，可是这一次，楼岚派轻骑兵偷袭函金关，就在宗政策羽到达函金关不到半个月的时间，一切的防线都未能布置完全。
这一次不再是失踪，不再是谣传，宗政策羽中了敌人的埋伏，身中数十箭，最终死在了流沙之中。消息传到坤安宫中，皇后便昏了过去，
而这一次，尸骨无存。
棺木送回到京城来，可惜留下的也只有衣冠和武器，安随站在队伍之中，看着那沉重褐色的棺木缓缓出现在视线里面，她竟然觉得身子竟然有一丝冰凉，而且忍不住地在颤抖。
他离开的时候，送了一封信到安府，她被禁足在府内，他没有见到她，可是她坐在一处高楼上，眼睁睁送了他离开。他说他也许再也不会活着回到京城，也可能不会活着再见到她。
原来一语成谶。
白色的绸带挂满了整条官道，风微微浮动，那白绸带仿佛是招魂幡一样飞扬在空中，伴着哀歌远远飘在半空中。
棺木慢慢经过安随的眼前，安随却闭上了眼睛，她不敢再看。
“吱呀”一声，所有的殡仪队全部都停了下来。
安随睁开眼睛，一身素衣停在了殡仪队的前面，生生拦住了他们的去路，安随细细看了看眼前的那个妇人，素帽遮住了她大半的面容，远远也本看不真切，可是不知道为何，安随一眼还是认出那个妇人。
“淑茂？”
安随轻轻说出了那妇人的名字。
只见在殡仪队前面的一个男子跑到言淑茂的面前，“扑通”一声便跪了下来，“夫人，对不起，是我高祎没用，没能保护好公子，是我高祎该死！夫人！公子他，他……”
言淑茂伸手便是一个耳光，那个自称为“高祎”的男子也没有躲开，生生受了她手上的力道，将脸侧过去，安随分明看见他嘴角的血迹，言淑茂下手并没有留情。
言淑茂捂住了脸，“为什么你们都能回来，阿策却不能！”
那泪水从她的指尖流了下来。
安随不忍再看，转头离开了围观的人群。
宗政策羽的丧礼办得很快，其实也就只有遗物可用，其余的也不过就是过个场面。言淑茂哭昏过去两次，可是再多的泪水，再沉痛的伤悲都再也唤不回那一个逝去的人了。这是既定的事实，也是不能改变的事实。
安随也随众人都送了一对挽联去，不过人却没有亲自去。三日之后，宗政策羽的衣冠便送回了本家入葬。
言淑茂随众离开了京城之后不过一个月有余便回了京城。安随怎么也没有想到，言淑茂回到京中第一个要见的人就是自己。
安随虽然和她关系并不大好，可是还是将她迎入了大厅之中，华娘给她上了茶，可是她却并没有喝，只是端起来闻了一下就放下了。
这些时日，她憔悴了很多，人也消瘦了很多，但皮肤之下看起来还有几分浮肿，鬓边的白花和身上的素服昭示着她已经是一个年轻的寡妇了。
算起来言淑茂也不过是刚好三十。
言淑茂开门见山就道，“安随，我知道你我之间关系不好，不过我今日来找你的目的不是为了找你算从前的恩怨，而是希望你帮我。”
安随不解，“我有什么可以帮得上你的吗？”
“我听说你要离开京城，前往边关巩固与北国联盟之事，我只想求你一件事情，帮我查证，阿策到底是不是死了？”言淑茂的眼中刺出一道精光，这眼神让她憔悴苍白的脸上有了一点人气。
“什么意思？”安随十分震惊，难道对于言淑茂来说，她不能够相信宗政策羽的死讯吗？
“我怀孕了！”
言淑茂前言不搭后语的说法，更是让安随觉得疑惑，可是心中的不安就越发强烈。
“我的确不相信阿策死了，我常常都能梦见他，梦见他站在一棵仙人掌前面，背对着我，远远注视着远方。甚至我都能感觉到他的脉动，阿策这次的死因很蹊跷，死在了箭下，找到了衣冠，却找不到尸体。只要一日见不到阿策的尸首，我永远都不会相信他死了。”言淑茂死死盯住安随的眼睛，她的眼睛血红血红的，仿佛是遇见了什么愁人一般。
安随固然同情她，可是更多的却是无奈，“不是我不帮你，是我没有理由帮你，我去边关是为了巩固北方诸国和大楚之间的联盟关系，而宗政将军是死在楼岚之地。就算宗政将军真的没死，我也无权过问这件事情，何况我和宗政将军无亲无故……”
安随的话还为说完，言淑茂却从袖子里丢出一块木牌来。
安随眼神一缩，言淑茂将那木牌放到安随的眼前，一字一字地问她，“如果说没有理由，那么这个木牌够吗？”
安随自然认得哪一个木牌，那是当初宗政策羽和她私下定下终身时候，她送给他的东西，那一块小木牌，上面还有她的生辰八字，那是她自己一笔一笔用心刻出来的，那代表了当初她对他的用心。可是最终他们行走如同陌路，连最初的交集也都失去了理由。
安随下意识咬紧了嘴唇。
言淑茂道，“这个木牌足够了吗？安随，这么多年，我不得不承认，你赢了，你赢得很彻底。即便这么多年来守在他身边的人是我，可是依旧取代不了你在他心里面的角色。安随，我可以认输，但是求求你看在我肚子里的孩子是阿策骨肉的份上，你帮帮我，不要让这个孩子成为遗腹子！”
“对不起！”安随看着她的眼睛，那双眼睛里充满了渴望，她多么希望自己能够帮到这双眼睛的主人，可是她只能说，她无能为力，“我不能骗你！生死有命，这件事情我无能为力。”
言淑茂颤抖着身子站起来，“安随，你就是这么冷血吗？他的心里面还有你，可是你呢？这么多年了，你有再问过他分毫吗？”
“我的确没有。可是他身为有妇之夫，我是朝廷命官，难道对于你来说我和他之间还是藕断丝连才是最好的方式吗？那你把你的丈夫当做什么了？你把旁人的情感当成是什么了？”安随冷声道，“从那一日你们成亲开始，我和他之间就已经结束了，我说过，你和他之间的事情只是你和他之间的事情，永远再和我没有关联，今日你来我安府，我当你是客人，但是若你有想要无理取闹的话，我体谅你如今的心情不好，也可以不当成是一回事，但是现在请你离开。”
言淑茂冷笑着道，“我就知道你和那些趋炎附势的人没有什么区别，当宗政家和言家有权有势的时候，你就上赶着去，可是一旦宗政家和言家落寞了下来，你就恨不得赶紧撇清关系。是我看错你了，安随，你也是没有心肝的人，怪我看错你了。皇上也是，他忌惮我们言家和宗政家，他分明是要害死阿策，他才是要害死阿策的幕后黑手，是不是你，是不是你要害死阿策的？是你！”
华娘站在门外，听见这话，脸生生就白了一圈，这话可是毁谤圣上，若是传了出去，对于安府也是灭顶之灾。就算圣上有心庇佑安府，可是那些谏台的官员又有哪一个是好对付的了？
“你以为你很了解我吗？还是说，其实你只是心虚了，怕如今连宗政家都护不住你了，想要找我先下手为强了？”安随站起来，一步步靠近言淑茂，眼神凌厉，生生将言淑茂逼退了几步，“言淑茂，不要以为我不和你计较，就代表我怕你了。当初上林苑之事也是你让人散布出去的消息，后来到宗妃，再到大公主和宗政漾沣，中间的事情有多少和你有关，你心里清楚。要想人不知，除非己莫为。言家的没落难道就没有言家自己的原因吗？宗政家呢？宗政家得了皇后之位还不知足，还想要为宗政家揽住太子妃之位、甚至更多的权势。如果说宗政将军是被害死的，首当其冲便是皇后。”
“你敢毁谤皇后！”
安随忽然粲然一笑，只是一瞬间便收起了那咄咄逼人的气势，身上的威严当然无存，淡淡的眉眼显示着她的淡然，“那就看你自己怎么想了。华娘，送客吧！”
言淑茂盯住安随，“你会后悔的！”
安随轻轻垂下眼帘，伸手拂过手边的团扇，“随时恭候！”
言淑茂扶着腰身，摔袖阔步离去，可是她眼神中的闪烁却已经暴露了她的心虚，再多的气势也掩饰不住她的脆弱和颓势。
绣闵待她离去了，才走了进来，无不担忧道，“姑娘，这言夫人若是出去再乱说些什么，只怕总是要多生事端。”
安随摇摇头，“她如今只是一只折翼的鹰隼，她不敢也不能拿她的性命和腹中的孩子做赌注。何况，她只是爱得辛苦，对宗政将军也好，对腹中的孩子也好。”